香港城邦自治運動是一國兩制之下的政治啟蒙運動

維持城邦自治與獨立建國是兩種不同的考慮。城邦是過渡狀態,城邦的最終出路,有時是獨立(科威特、新加坡等),有時是聯邦(德國、荷蘭、比利時等),有時是附庸、保護國(摩納哥、梵蒂岡等)。然而我們考慮出路的時候,必須確保那種出路是坐落於什麼樣的本國制度或國際環境之內,而不單單是考慮自己的建國。城邦的出路,必須維繫安全、繁榮及多元開放性格。好的出路,是在聯邦體制之內,確保自己可以用自治州、自治市的身份延續城邦格局,然後與其他成員平起平坐,互相訂立憲法。以此觀之,香港首選的建國時機,是在中華邦聯的共識成熟的時候,次選是在中國大陸的聯邦體制成形的時候加入(也許是被逼加入!),保留自治市的特殊地位。

即使時局允許,香港獨立需要處理國防外交以及國族精神等問題,開初恐怕要經歷一段專政時期及孤立狀態(類似新加坡的建國時期的困局),而這足以削弱香港的多元開放格局及破壞與中國的關係,難免處處遭受壓制和排擠(如新加坡遭受馬來西亞的待遇),以香港經濟發展的高階段、人口密度及城市之脆弱,並不可為。

如果香港人目前為了阻隔中共而貿然採取採取獨立建國或投靠中共以外的其他國家的做法,整個行動便走向地下武裝化、流亡政府化、密室政治化,這種上層政治活動家主導的秘密政治,不是有利香港的政治,甚至在野心家的操縱下,會出賣香港人利益。香港城邦自治運動(HKAM)的宗旨,是由香港民眾的心改變態和行動開始做事,培養堅實可靠的政治基地來從事港人自治。將來戰亂或中國政體變動(如容許中華邦聯成立),再由香港民眾意願和中國政府的意願協調行動,這才是長治久安的香港政治。

始終,民眾的政治啟蒙和自治自立的心態才是香港的前途所繫,這可以保證在香港普選之後,政府和議會要服膺民意。而即使中國崩潰,亂世來臨,外國干預香港的時候,香港人自己也有立場,可以用民意、用全民公決與之周旋,而不是任由佔領的國家予取予攜。香港人的覺醒和團結,才是HKAM運動的實力所在。

香港城邦的威力,在於用締約政治的方式,連結國際網絡,只要確保香港自治,香港可以在各種勢力之間周旋,為自己取得最大利益。國家如婚姻一樣,不是什麼值得希冀的好東西,有時它真的逼近目前,反而令人恐懼和遲疑。

《香港城邦論》第二章修訂稿

香港乃人類歷史上碩果僅存之城邦,舉足輕重
總括而言,原生的城邦是希臘式的孤立城邦,後來是系列城邦或城邦聯盟,城邦聯盟加強締約(如漢撒同盟市成立的關稅聯盟),成為民族國家,促成聯邦制度的訂立(如荷蘭、德國及美國、加拿大)。然而,也有新興民族國家未能保有城邦的文化而中道陷落的,中國是一例,馬來西亞及伊斯蘭城邦是另一例。
中國在民國初年收回外國租界,中共建政之後刻意打壓這些租界城邦的文化,迫害城市精英,流徙城市人口(「下放」知識分子),令這些新生城邦的現代制度、文化價值和市民生活方式無法發展和流播,舉國都在專政的一體制度之控制之下。馬來西亞則因為忌憚新加坡城邦的財力和華裔人口,將新加坡剔出馬來西亞聯邦之外,致令兩者受到傷害:馬來西亞聯邦在初年走向專制獨裁和族群政治(優惠馬來人而歧視華人),新加坡共和國雖然提倡族群融和,但位居航道要塞,列強環伺,在強鄰之下掙扎求存,且要提防共黨作亂,故此無可避免地採取了專政,違背城邦的開放共融精神,至今雖然稍為開放,但仍未恢復當年的南洋城邦之自由創發。伊斯蘭城邦(如科威特、杜拜等)則在獨立後恢復伊斯蘭(程度不一的)政教合一統治,以致喪失城邦之自由開放性格。
歐洲其他現存的城邦如摩納哥、梵蒂岡等,則功能單純,經濟活力亦不足。縱目世界,只有香港依然保有歐洲式城邦之完整格局及性格:政治自治、社會開放、經濟多元,擁有強大之文化保存及傳播力量。 ——陳雲